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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红霞强抑惊骇,正要点足掠出,余光瞥见耿照随后跟来,剥葱似的玉指回头一比:“去前厅候着!
没有我的命令,半步也不许踏进来!”
耿照还待申辩,见她目光镇定,神色坚毅,心想:“她毕竟是这儿的主。”
点头道:“二掌院放心,弟子就在前厅候着。
若有用得着处,还请二掌院随时吩咐!”
染红霞更无二话,一朵红云般掠往院中,几个起落间便消失了踪影。
◇◇◇
耿照返回前厅,想起被利器削断的铜锁,以及青石砖上的拖曳痕迹,越想心绪越是不宁,灵机一动:“前……二掌院不让我入园,可没说不能去外头瞧瞧。”
冒雨飞奔至门房前,果然空空如也。
“奇怪!”
耿照暗忖:“就算是敌人入侵,也不该这样无声无息。”
他听执敬司的弟兄闲聊,说是埋皇剑冢的萧老台丞传书东海各派,极言三十年前的妖刀妖魂重又苏生,即将祸世害人,还把四大剑门的人都找了去,说要连手追捕妖刀。
近日里,四大剑门陆续发生惨案,与其说是妖刀乱世,其实人们更相信这是某些门派--譬如观海天门或指剑奇宫--静极思动、寻衅生事的小动作。
“萧谏纸老糊涂啰!”
执敬司里的人私底下都这么议论:“指剑奇宫、观海天门早知道萧老会这么反应,十年前就动手了,哪儿等得到现在?”
耿照并不相信神鬼之说。
他在埋葬阴铁的长生园里度过大部分的少年岁月,跟被流言描绘成妖怪的七叔、木鸡叔叔朝夕相处……对耿照来说,只要活得磊落,世上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有这么多幽离恐怖的鬼怪。
但此刻,耿照却觉得心仿佛被一根头发悬在半空中。
那种不安与悸动的莫名感应,从他踏入水月停轩以来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他想象自己会突然踢到一颗滚动的人头,或者是在大雨中被半截残肢绊倒,如此一来,或许就能解释看守大门的人何以忽然消失不见。
但什么都没有。
从前厅一直到门房的那幢小砖房,沿路没有尸体、没有血渍,没有任何折断的刀剑或打斗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直到他在砖房前驻足,失控的雨水像小瀑布一样,沿着他的发顶头面奔流直下。
守门的两名汉子还在屋里。
他们彼此交迭,“嵌”
进了靠外侧的那面墙里,或许是撞击力道太强太快、太过集中,两人的肢体以奇妙的型态,与变形的墙面融合成静止的瞬间,立体的部分--如胸腔、颅骨--都变成突兀的平面,以致明明认出了眼睛鼻子,却一点都不觉得那个摊平的东西叫做脸。
红黑色的血浆,混着黄黄的膏油与奶白色的浆液,缓慢地滴落在地,声音清晰可闻。
或许是躯体爆裂的一瞬间,又被巨大的力量凝滞成一种很安定的状态,所有溢出的体液都流得异常缓慢;混合了脂肪与血腥的异味被雨幕封在屋子里,即使走近也闻不到。
屋里连桌椅都没乱。
来人只用了一击,就完成了这件奇异的新制品。
耿照看得脸都白了,强忍住呕吐的冲动,转头拔腿就跑!
(那东西……把人“捶”
进墙壁里的那个东西……正在水月停轩里!
)
他飞也似的冲进前厅、奔过回廊,循着染红霞消失的方向发足狂奔;雨幕里,他听见湖浪拍岸的声音,一条九曲回桥伸入湖中,半空里雷电一闪,轰隆声划过头顶之际,忽见一头巨大的怪物立在桥心。
那怪物偻着背脊,似乎没有头发,颈后却覆着一块毛皮,拱出一只巨大畸零的怪角,非牛非鹿,倒像是一根崩毁大半的石柱。
怪物一动就发出刺耳的铁链声响,连雨瀑的淅沥声都无法稍稍掩盖,它脚边横着两条乌影,曲线起伏婀娜,似是妙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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