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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很久,步伐缓慢地离开这里,扶着木梯走上去,踏过最后一阶,抬手拭去脸上的汗和血,又变回了从容沉静的模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已深,武四娘等人或守出入通道,或在后院值夜,二楼本是临时安置病患之所,现已空空如也,应如是随手推开一扇门,正要迈入,忽觉身后冷风微动。
他进屋坐下,不作声也不点灯,借着透过窗纸的细弱月光,与来人打了个照面,陆归荑反手将门轻轻合上,将一个木匣放在应如是手边。
匣上有锁扣,应如是不去动它,淡淡道:「既然搜得证物,不该交到我这里。
」
碧游镇的案子可算了结,但尸人买卖流毒于外,捣毁了此处巢穴,还有窝点藏匿在别处,所涉利害盘根错节,凭他一人之力,无法彻查深究,陆归荑已投身裴霁麾下,当知向谁复命,却要避过旁人,将这至关重要的证物带了来。
陆归荑失血不少,颈上割伤未愈,月光照得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摇头道:「我私自看了里面的东西,有几封密信至关重要,若是交给裴大人,后果难料。
」
那是夜枭卫独有的密写信,陆归荑见识过厉害,身上带了药水,出于审慎才解密试阅,未料发现了惊人真相,倘使信上所言俱实,强硬如裴霁怕也不能追究到底,这些证物连同无数人命血泪,将如树下枯叶,被竹帚扫成一堆,腐烂成泥。
「我是个女贼,不配讲什么大道理,但散花楼沾了人命生意,今后摸过的每一个子儿丶吃进的每一口饭都带着血腥味,都说『不知者无罪』,既已心知肚明,便做不到抛诸脑后,可这东西交了上去,无论他做何处置,我都没有回头路了。
」
她言辞恳切,应如是心中有数,手掌落在木匣上,道:「我与他是同样人。
」
这话如同兜头泼下一盆冰水,恐惧让陆归荑愈发清醒,斩钉截铁般道:「不。
」
她单膝跪在冰冷地面上,兀自抬头盯着他,道:「这里不是苍山,也没有悬钟,可翠微亭主人曾立誓为不公者鸣不平,而今惨祸当前,难道要闭目塞听吗?」
不算最初那漂泊无定的一载,之后三年苦修,翠微亭悬钟七响,应如是七出苍山,为七个走投无路之人办成七件难如登天之事,说书人口若悬河,只道荡气回肠,言不尽血汗艰险,而他从不在意,也不曾后悔。
李元空或是那般人,但他给自己活活扒下了一层皮,就像羽化的蝉丶破茧的蝶,变成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应如是,陆归荑并非亡命赌徒,却想为此孤注一掷。
掌下的木匣如有生命,传来幻觉般的震颤,应如是僵坐不动,陆归荑屏住了呼吸,心跳牵扯得胸腔生疼,眼里的血丝好似要凝成泪水夺眶而出。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烈火烹油般煎熬人心,直到寒意全身,她才听见应如是长叹一声,难掩疲倦地道:「你希望我取代裴霁,回到那个位置上,是吗?」
一语中的,陆归荑后背沁出冷汗,直言道:「没错!
」
她是为裴霁所迫才加入夜枭卫的,对他敬大于畏,没什么忠心可言,况且这不是一条顺水好船,散花楼若陷得太深,迟早会在滔天洪流之下粉身碎骨。
「陆施主,我该感谢你这番信任,但……」应如是眼帘微阖,突然弯了下唇,「叛逃之罪非同一般,即便师父肯点头,明面上也得有个交代。
」
一股凉气从背后灌进心里,陆归荑攥紧拳头,便见他目光幽深,慢慢道:「若要功过相抵,非得提上护生剑刺客的项上人头不可,岳怜青……也在劫难逃。
」
刹那间,陆归荑如堕冰窟,她未尝没有想过这个代价,只是抱有一丝幻想,望他还能手下留情,目下仿佛被石子击破了镜花水月,浑身颤抖起来。
见状,应如是不由叹气,似是说与她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一切身不由己,挑明皆是有心无力,到头来不过『立场』二字,好比你信任应如是,他日我回朝掌刀,你不见得还敢相信李元空,何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敢稍忘。
」
窗外月色渐明,而他背光而坐,低眉垂目,乍看如同古刹里的佛陀石像,陆归荑却打了个寒战,她在那双眼里看到了涌动的黑暗,似有厉鬼将要破封而出,分明没有泄露半分杀机,她却突然生出一股自己已经死去的错觉。
事已至此,陆归荑终于意识到那句话并无作伪,他跟裴霁的确像极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料想自己犯了大错,恐怕出不得这间房,耳中隐约传来重物崩塌的幻听,不知那是苍山的草木土石,还是翠微亭的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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