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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从那骨片上读出了文字后,小椒便时常催着郑得利往下译解,然而那契文佶屈聱牙,郑得利每看上一行,便得费半日工夫。
兼之那骨片古怪,才写得一段话,便又换了别种文体记述,七零八落,看得郑得利无从绸绎。
小椒心如火焚,乌蝇似的绕着郑得利走,时不时催上一二句:“看出什么来了?”
郑得利哭笑不得:“秦姑娘,这又不是寻常书册,一嚼便通,哪能解读得这么快的?”
在译解这骨片期间,楚狂回过府来一趟。
小椒见了他,没甚好气,大叫道:“你还有脸回来!”
然而楚狂并不似往日那般油滑发笑,企图蒙混过关,神情始终淡淡的,竟有几分似方惊愚平日里摆的那张死人脸了。
他说,“我改主意了,我会去救人的。”
小椒对此不屑一顾,对他大吐口水。
她深知这长工是十足的猾头,是谁给的银子多便歪向哪头的墙头草,这日说要去救人了,指不定哪一日又倒戈往别处了。
楚狂也没同她多费唇舌,只说自己要去醉春园一趟,回来时却带着一张用白布裹着的骨弓,在厢房里给弓上一条新的牛腱弦后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小椒也不去管他。
郑得利终究在骨片上读出了些有用的字句。
就在“昌意二十三年建戍月”
这条目之后,有一句是“民议沸腾,怨嗟盈路”
。
看来方惊愚平日里大得人心,若是真断了其脑袋,倒会引得蓬莱黔首们不满。
于是郑得利对小椒道:“这上面写着,听到惊愚被处决这消息后,蓬莱百姓怨声载道呢。”
小椒听了,眼泪倒像决堤了似的,“那看来扎嘴葫芦变成一只死瓢,是板上钉钉的事啦?”
她心性天真无染,倒不先去疑为何有一块记载着未来之事的骨片,只觉上头写的便是真事。
可郑得利却对这骨片怀抱疑心,爹给自己这骨片时,只说这是蓬莱的古旧史书,可古人怎会将尚未发生之事记载其上?
然而郑得利再细加考勘,发觉那骨片上记述到的其余事项倒一一应验了,只觉骨片上的文字确是真实可信的,顿时心中思绪如麻。
忽然间,他一拍脑门,道:“等等,咱们的路倒还未走绝。
《孟子》里道,‘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将惊愚下在牢内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事,想必街坊也早有怨心!
咱们去同大伙儿说一声,教他们行戮那日齐去镇海门,大闹一通,然后咱俩再趁乱救下方惊愚!”
小椒听了这话,两眼一亮,生机勃勃地跳起来。
然而郑得利说罢这话,却又觉得不妥。
这事说得轻易,但行戮那日约莫要绑出十位以上人犯,防援的仙山吏大抵有二三百人,且由数位军尉护送,兼之国师临场,仙山吏只会将法场围得水泄不通,就凭他们两人,哪儿动得了手?
可他看小椒目光发亮,落进了晶片似的,也不好拂她心意,说:“咱们试试看罢,走一步看一步。”
方家小院前此时正有两位仙山吏站岗,为的便是时时监看他俩举动,免得小椒作乱。
郑得利和小椒一合计,先到马棚里抱了一捆茅草,紥了两只草人,脱下身上常穿外衫,裹在草人身上,并将其放在树边的马扎上。
因有树影掩映,远远望去倒似他俩坐在树下发呆。
两人从下厨边的墙头爬出去,郑得利不善做这鼠窃狗偷之事,摔了一屁墩儿。
他一瘸一拐,和小椒一齐去了醉春园。
才进了乌臼胡同,一伙穿红着绿的妓子便热情地围上来,花团锦簇似的围着他们,吃吃发笑:“两位上咱们那儿去么?姑娘相公都管够!”
其中一位似是认出了郑得利,掩口惊道,“这位公子眼熟的,是园里的熟客么?”
郑得利大窘,慌忙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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