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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令许问涯感到十分不满意。
云湄无奈,见他缄默在那儿不动,瞌睡醒了些,艰难翻了个身,探手拉他躺下,给他罩被子,睡意与疲惫浸染的声线有气无力,嗡哝似的:“既然朝廷准了归家歇息的机会,夫君便少思少虑,情势再是风云变幻,人毕竟肉|体凡胎,总也要间或喘口气儿,万不能连轴转。”
她当他又有庶务上的要事连夜去明画堂处置了。
临睡前云湄刻意吩咐丫鬟准备了两床被子,毕竟她再吃不消了。
这就致使眼下二人睡得较远,总有些经了锦被所隔,而无法逾越的距离。
许问涯没有答复她的话,虽然躺着没动,但神色却莫名显得发躁。
他默了半晌。
云湄困倦已极,身上各处牵着细细密密的疼麻,也没大注意他回没回话,欲要扭身睡自己的,整个人却倏而被一道力袭得一卷,也不知怎么就窝进了许问涯的怀里。
云湄这下醒完了,身体与精神一同紧绷起来,腔调发颤地道:“……天色不早了。”
“我知道。”
许问涯牢牢搂揽住她,那力道甚至令云湄开始感到不舒坦。
但他话中的意义倒教她堪堪放下心来。
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脑海里闪回些许破碎的景象,对于手札之上那些事无巨细的详尽记录,云湄感到懊悔不已。
曾经提笔时,哪能想到有朝一日要依样“证明”
给许问涯看。
身上复又牵痛起来,思及此,云湄微微扭过脑袋,觑了一眼已然阖目的许问涯,心想,他究竟是旷得太久了,才会那般失控,抑或是旁的什么?
或者说,这是她从前未曾触及的另一面,许问涯在床笫之间就是这么副性子?
不对,将将成婚时,他不是这样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云湄思来想去,不经她福至心灵,胸腔便翻涌上一阵憋闷的热意,云湄直觉不对,想要撑身下榻,可腰上的力箍得太过紧了,着实应变不及,胸膛里那口怄着的血便如此湿淋淋地吐在了枕畔。
许问涯经久忙碌,镇日缺觉,已是筋疲力敝,好不容易着家又闻见不欲直面的噩耗,几经折腾,身心俱乏,挣扎拉锯之下终究是枕着她的发、拥着她温软的身躯才能得以勉强入睡,这会儿鼻端缭绕的、独属于她的馨香却又陡然换成了丝丝血气,许问涯敏锐睁开眼睛,便见云湄转面,纤细的指尖战栗着抬起来,惊疑不定地拭了拭仍在渗血的唇角。
许问涯见了,眉关紧扣,遽然带着她坐起身,欲唤来医工,可不消须臾,他似忽地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复又恢复冷静,放下撩帐的手,转过脸来,意味不明地冲云湄说道:“看来是奴仆们侍奉不当,教娘子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
他知道根结所在。
此前他不知她那厢也向太康明医求了治疗暗伤的药品,这才犯了用药的忌讳,令她无知无觉间每日服用双份,虽则两药之间有千金之差,但出自同一医者,又是为治同样的病状,个中元素总有相撞。
早前他心照不宣地掩盖着她的秘密,满以为是自己不够称职,才令妻子不愿交底,是以只将无色无味的药掺在了她的膳食中,不去揭破她的伤
疤,力求无意识间便治好她的旧伤。
她既然不愿意提,他做好他该做的,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现而今才知,他当真是荒谬得可笑。
她的遮掩远不是不愿提起旧日创伤,而是怀揣着更大的秘辛。
云湄神色惊惶,五指紧紧揪着衣襟按住胸口。
自打解决了赵老翁起始,云湄的人生摧枯拉朽,明枪躲得过,暗刀等闲也刺不中,这种身体状态失控的瞬间已然许久没经历过了,想到自己还没开始享福,鼻子骤然便酸了半截,竭力压住许问涯的手,“我这是怎么了?唤、唤医工……”
她不想死啊,病也不能接受。
许问涯冷眼旁观,云湄视野开始模糊起来,最后一丝强撑的精神,却是看见他倾身过来抚摩她唇角蜿蜒的血迹,语调透着一种怪异的轻柔:“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就这么死了呢,娘子?别害怕,没事的。”
***
自此之后,云湄度过了相当浑噩混沌的一段时日。
她头脑迷蒙,思考不能,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镇日酣眠不止,鼻衄不断。
肉|体上的疼痛倒是没有多少,就是身上失了段精神气儿,鲜少有清醒的时候。
人一昏沉起来,日子便流沙一般地不复返。
日影月色交替轮转,间或睁开惺忪的眼,床畔静候着的沉默人影突兀从许问涯换作一位女子的影,梳着妇人髻,光致的额头在烛火下白得刺眼,面上担忧之色深重,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巾帕,细致地替她擦拭鬓角的涔涔冷汗。
云湄昏蒙间定睛一瞧,这才恍然发觉,在她病倒的这段日子里,何冬涟早都嫁来今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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