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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远微不置可否,只是低声笑了声。
“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宫吧,还有旁的事情要做。”
戚照砚攥紧了袖子中藏着的那个锦盒,像是听到了荀远微的心声一样,也跟着弯了弯唇。
在回宫的路上,戚照砚想起了此时尚且关在大理寺中的崔延祚,便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理崔延祚?”
荀远微揉了揉眉心:“按说无论是王贺那日拿来的崔延祚和海东青秘密通信的证据,还是崔延祚背上的那个伏弗郁部的图腾,都足以证明他通敌叛国一事,这本是不可饶恕的死罪,只是昨日崔恕给我上了一封奏章,说是愿意代替父亲受罪,不求我能宽恕他,只求能绕他一条性命。”
戚照砚知晓荀远微在为难什么。
荀远微轻叹了声:“崔恕在剑南道这几年,在抵挡吐蕃上的确立了大功,吐蕃又是我大燕西部的一心腹大患,我的亲信毕竟都在燕云十六州,还指着崔恕守剑南呢,他又说愿意代替崔延祚受罪,我哪能真得将他从剑南调回来。
其实崔延祚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属实是有些意外的。”
戚照砚轻轻颔首:“他青年时的事迹,臣也是听说过的。”
崔延祚出身博陵崔氏、祖上累世簪缨,不知出了多少名将名相,才有了如今的家族盛况。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上过战场,前朝的武帝在位的时候,是前朝二百余年国祚中最后的一道辉光,崔延祚就生逢于那时,当时靺鞨的悉万丹部刚刚崛起,不断南侵,前朝竟然无一人敢迎战,当时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崔延祚主动请缨,希望能带兵出击。
武帝也年轻,便许了崔延祚的请求。
当时靺鞨来势汹汹,兵力远甚于前朝,甚至以破竹之势,已经越过了贺兰山。
崔延祚带着远远少于悉万丹部的将士和战斗能力远逊于靺鞨骑兵的步兵迎战,据说当时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甚至在走之前,已经给自己订好了棺材,刻好了墓碑,便是要同靺鞨背水一战。
所谓哀兵必胜,崔延祚真得带着兵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甚至主动丢弃辎重,连着追了悉万丹部的残部几百里,也正是这一战,让他在前朝的朝中有了立足之地。
也这是这场战争,让他迅速成为前朝武帝最为器重的臣子之一,此后又多次率兵出征,屡屡立功。
若说他人生的转折点,怕是前朝末年和海东青的父亲的那场战争,那场战争是他十几年戎马生涯中的唯一一笔败笔,他在大漠失踪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瞎了一只眼睛,但他仍然带着兵击退了伏弗郁部,此后伏弗郁部真得许久都没有南下侵袭过,当时也没有人怀疑过他失踪这半个月都做了些什么,所有人看到的,只有他瞎了一只的眼睛。
据说那次受了很重的伤,此后再也没有上过战场,但他培养出来的两个儿子,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长子崔悉,自幼以文才著称,在地方上做官的时候便屡屡被百姓所称赞,后来大燕建立之后,一直做到了如今的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次子崔恕,继承了崔延祚年轻时的豪气,自幼便颇具将才,前朝的时候便据守艰难,抵抗吐蕃,大燕建立之后,也继续任用他做剑南道观察使,说是观察使,其实身上挂着的是兵权。
“如今想来,他答应为伏弗郁部提供兵器,恐怕也就是那次在大漠中失踪后,只是那次战争当年是以胜利告终,所以没有人怀疑过其中的问题。”
荀远微说着闭上了眼睛,又道:“只是寒门的意见很大,他们本就不满于这些世家占据朝中重要的地位,让崔延祚继续做官,这是不能的。”
戚照砚沉吟了声,问道:“殿下可否问过太后娘娘的意思?”
荀远微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戚照砚,轻轻点头:“问过,嫂嫂的意思是,给判个两千里流放。”
戚照砚抿了抿唇:“从理智上讲,太后娘娘的判断的确很符合眼下的形势,但从情感上讲,臣知晓殿下或许会因此愧对于这些年在和靺鞨的大大小小的战争中战死的将士,也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崔延祚……”
荀远微却隔着袖子按了按他的手臂,否决了他的想法,只说:“不,如若是从前的荀远微,或许真得会因为此事为难不已,可我既然身居于此位,便不能简单的沉湎于过去,我不仅需要看到从前的亡魂,也需要看见如今活生生的站在大燕疆土上的每一个百姓,我同你提起此事,也只是想听听你的判断。”
戚照砚一怔。
这一刻他不仅看到了那个眸中尚且有着一簇簇火苗的荀远微,更看到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君主。
她心中的那团焰火久久未曾熄灭,也生长出了可以使这团焰火永远燃烧不熄的屏障。
荀远微朝着他弯了弯眼睛:“我是想说,谢谢你,坚定了我的前路。”
荀远微的隔着一层薄衫握着他的手臂,他却仿佛于此刻,也听到了荀远微的心跳声。
将崔延祚革职并流放两千里的处置,并没有多少人反驳,很快便执行了下去。
崔延祚在狱中承认了自己这些年做的一切的事情,只是一口咬定,这些事情皆是他一人所为,他的两个儿子,他的妻子,都是不知情的。
他说:“千错万罪,在予一人。”
至此,盐铁案便彻底落下了帷幕。
崔延祚和其他一同被流放往岭南韶州的那天,荀远微心中思绪万千,于是特意站在了城楼上,看着崔延祚离开了长安。
那个也曾经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少年将军、历经了两朝四位君主的中书令,前不久还受万人敬仰,还被人人称呼一声“崔公”
,如今却和这些不知犯了什么别的错的人带着一样的镣铐,穿着一样单薄的衣裳,步履蹒跚地走在官道上。
前来送他的人不多,只有崔悉、他本缠绵病榻的妻子,还有两三个曾经受过他指点提携的崔氏子侄辈。
崔延祚戴着枷锁,没有办法再抚慰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便主动绕到他身后,从后面抱着他的腰身,久久不曾松开。
崔悉拿出一叠飞钱,塞到押送的小吏手中,似乎是在恳求叮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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